发表时间: 2025-02-19 15:05
雨果初见维纳斯雕像之际,心灵震颤,泪水如泉涌般倾泻;唐太宗获《兰亭序》后,日夜研习,珍爱至极,乃至临终遗嘱,欲令其伴其长眠;名士周文甫,深陷茶道之境,对茶壶情有独钟,乃至生命的终章,亦以壶相随。如此深沉的痴迷与眷恋,竟至于斯,何等的执着与狂热?
尽管古人的情感体验我们难以亲历,但这并不阻碍我们借由艺术品的鉴赏,探索其背后的共通之处与深层规律。首先,无疑的是,艺术品首先以其直观的感官冲击,赋予我们初级的愉悦与舒适,随后引领我们步入更高层次的审美殿堂。再者,这一过程虽看似随性,实则蕴含理性,即便是如雨果、唐太宗这般艺术造诣深厚的鉴赏家,亦或普通民众,在进行艺术欣赏时,均需具备一定的审美基础与素养。
以紫砂壶 为例,何样的壶,或者说具备何种特质的壶,方能激发大众鉴赏者的审美共鸣,引领他们步入感性与理性交织的欣赏之旅?
首要者,莫过于造型。当我们以视觉审视一把壶时,是否能从造型的品鉴中提炼出某种共通的美学逻辑?学者严克勤将紫砂壶与明式家具相提并论,指出其主流风格为洗练朴素,既无单调之虞,又具隽永之趣,令人初见即感心旷神怡,宁静致远。这种美学理念,以及所流露的文人气息,与“璞玉浑金”的文质观不谋而合。紫砂壶艺术自明代伊始,便形成了“文巧”与“古拙”两大流派,历经数百年的传承与创新,能够流传后世的佳作,绝非对传统美学思想的曲解或背离,而是对其精髓的深刻把握与弘扬。经久不衰的线型造型传统,精准捕捉事物的本质,展现出高度的概括性与精神性,是造型艺术的复兴。而那些形态怪异、棱角分明的壶型,往往令人心生不悦,直观地反映了造型对人的感官产生的负面影响。
其次,便是装饰。文人雅士喜于玉佩之上雕琢“羲之爱鹅”之景,官员则偏爱在带钩上镌刻“太平呈瑞”之图,装饰以其直观性,最易触动人的感官,进而引发情感的共鸣。紫砂壶的装饰手段多样,与简洁无饰的造型各领风骚。优秀的装饰,甚至能与造型相得益彰,共同构成独立的审美体系。装饰之美源于生活,亦归于生活,它丰富了人们的想象力,拓展了创新的边界,并赋予了艺术品新的感召力。以曼生壶为例,其装饰使得紫砂壶超越了单纯的茶具功能,晋升为艺术品的殿堂。
再者,便是光泽。光泽分为本真色调与焕彩包浆。从色谱的视角审视,紫砂壶的色彩从紫红渐变至黝黑,这种独特的紫色,承载着深厚的文化传统。诸如“朱紫尽公侯”、“满朝朱紫贵”等古语,无不流露出对紫色的赞美。在紫砂壶上,我们不仅能感受到其温暖而坚韧、生动而典雅的色泽,更能领略到紫色所蕴含的文化底蕴。
包浆,作为物品品质的外在体现,亦是时间赋予艺术品的独特印记。当我们凝视一把历经岁月洗礼的紫砂壶时,不难发现,其焕发的光泽,是未经泡养的壶所无法比拟的。这种包浆,从美学的维度解读,是明与暗、苍与媚的和谐统一,历经时光的沉淀,毫无浮躁之气,正如周高起所言的“黯然之光”,亦如“恍似涟漪,胜似涟漪”的比喻,深刻地契合了中国艺术的精神内核。
包浆的形成,离不开鉴赏者的参与。在这里,鉴赏不仅仅是视觉与听觉的享受,更包括触觉的体验。玩家在把玩摩挲中,获得鉴赏的乐趣,而光泽所传递的艺术情感,对感官的穿透力尤为强烈。在它面前,任何语言与文字的描述,都显得苍白无力,唯有感官对艺术美的直观感受,方能真正领略其精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