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5-06-14 08:31
文/ 寒澈
我是一条公玛丽鱼。
此刻,我浮在鱼缸的角落,鳍尖轻轻扫过水面,看阳光透过玻璃在缸底织出金斑。这是我出生的第730天——刚好两年。人类说,玛丽鱼的寿命不过两到三年,可我总觉得,这一千多个日夜,比人类的百年还要漫长。
0-45天:初遇世界,连呼吸都带着甜味
我出生在一颗拇指大的卵里。破壳那天,水是温温的,带着点薄荷味——后来才知道,主人往水里加了益生菌。我第一次睁眼,看见的是摇摇晃晃的水草,和一群和我一样透明的小伙伴。我们的身体像半透明的小月牙,尾巴尖还沾着卵黄。
“快吃!”主人的声音很轻,像风吹过水草。我本能地凑过去,啄食那些比小米还小的颗粒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是幼鱼专用饲料。那时的我贪吃极了,只要有食物飘过来,就会追着跑,直到肚皮圆滚滚像颗小气球。
我最喜欢的环境是“小森林”:主人在水草间放了沉木,缝隙里藏着好多小暗礁。我们总爱挤在沉木后面玩“躲猫猫”,等主人一转身,就“唰”地窜出来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伙伴们都很友好,最多抢食时轻轻碰碰鳍——毕竟我们都太小了,打架的话,谁都活不成。
那时的水是甜的。主人每天只换1/4水,新水和旧水温度差不超过1℃。我总觉得,这样的水像泡了蜜的云朵,裹着我们慢慢长大。只是偶尔,我会追着一条银色的小鱼跑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是条公鱼,我们总爱比谁游得快。
45-180天:疯长的夏天,连尾巴都蘸着阳光
我长到3厘米长了!身体不再是透明的,鳞片泛着淡蓝的光,尾鳍像展开的小扇子,边缘镶着金边——后来主人说,这是“霓虹玛丽”的特征。
这时的我,胃口大得惊人。幼鱼饲料不够吃了,主人开始喂红虫干和碎薄片。我总爱追着红虫跑,看它们在水里扭成小红蛇,一口咬住时,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。偶尔主人会撒一把丰年虾,我就蹦起来抢,溅得满脸是水——不过没关系,甩甩头,水珠落回缸里,还能当玩具。
环境变了。主人怕我们挤,把我们分到更大的缸里。新缸里有假山,有瀑布滤,水流比以前急了些。我不太喜欢太急的水,总爱游到瀑布底下“冲浪 ”——水打在身上凉丝丝的,像妈妈的手。但我也爱逞能,总爱逆着水流游,看自己的尾鳍被冲得翻起来,像朵小浪花。
伙伴们也长大了。有一条叫“阿银”的公鱼总爱和我较劲——我游到哪,他就追到哪。有次我卡在沉木缝里出不来,他反而用脑袋顶我(后来才懂,他是想帮我)。我们总爱比谁的尾鳍更漂亮,比谁游得更快,偶尔撞在一起,鳍尖擦出点小摩擦,但很快又凑到一起抢食。
那时的水还是甜的,只是偶尔会变浑浊。主人加了硝化细菌,说我们在“自己打扫家”。我不太懂,但看水又清了,就继续追着红虫跑——毕竟,阿银还在等我比速度呢。
180-365天:当“爸爸”的日子,连鳞片都软成春水
我2岁了。那天,我发现阿银总往一个角落游,那里有块柔软的水草。我凑过去,看见水草上粘着一颗小米大的卵——后来才知道,是母鱼产的卵。阿银守在旁边,嘴巴一张一合,像在说“别怕”。
原来,阿银是条母鱼?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,之前总和他比谁游得快。现在他护着卵,我游过去,用鳍轻轻碰了碰他的尾巴——他在抖,像在笑。
接下来的三天,我没怎么吃东西,只是守着卵。阿银会游出去找吃的,回来吐在我面前。我舔了舔他的鳍,算是道谢。
卵孵化那天,水面上漂着一群小黑点。我和阿银一起护着他们,谁要靠近,我们就用尾鳍轻轻拍开。小黑点们游得歪歪扭扭的,我追上去,用嘴碰了碰其中一颗——像极了当年的我。阿银也凑过来,小黑点们居然不怕他,围着他转圈。
那时的水还是甜的,只是多了好多小尾巴。主人每天只喂一次,怕污染水。我把大颗粒饲料咬碎,吐给小黑点;阿银则去追红虫,叼回来喂给大家。我们的家,突然变得好热闹——虽然我还是爱和他比速度,但现在,我们会一起护着孩子们。
365-730天:暮色里的温柔,连游动都慢了半拍
我的孩子们长大了,有的去了新缸,有的留在身边。阿银的肚子不再鼓胀,鳞片的光泽淡了些,尾鳍边缘有点发白——主人说,这是“老玛丽”的特征。
我不太爱追红虫了,更喜欢吃软颗粒饲料。主人发现了,专门给我挑小颗粒的,泡软了再喂。我含着饲料,慢慢嚼,像在回味年轻时的味道。
环境还是那个大缸,但我更爱躲在角落。瀑布滤的水声太吵了,我就游到莫斯后面,看阳光在水草上跳舞。阿银也不再和我比速度,他总游到最亮的地方,晒着太阳打盹。我们都老了,默契地不打扰彼此,但偶尔目光相遇,还是会轻轻摆尾——像在说“我还在”。
伙伴们越来越少。去年冬天,最老的那条公鱼“阿金”沉在缸底,不动了。主人摸了摸他,轻轻捞起来。我游过去,用鳍碰了碰他的尾巴——像当年他碰我那样。阿银也游过来,我们的尾鳍轻轻交叠,像在告别。
那时的水还是甜的,只是喝起来有点涩。主人加了榄仁叶,说能调节软水。我舔了舔叶片,有点苦,但还是咽下去了——毕竟,阿银还在我身边。
第730天:最后一片鳞,落进时光里
今天,我游得很慢。鳃盖开合的次数变少了,尾鳍摆动也没了力气。主人蹲在缸前,轻声说:“老伙计,该走了。”
我浮到水面,最后一次呼吸。空气里有主人的味道,像每次换水时,他擦缸沿的手。阳光照在我身上,鳞片泛着淡蓝的光——和刚出生时一样。
我想起破壳那天,想起追红虫的夏天,想起和阿银抢食的清晨,想起护卵的三天三夜……原来,我的一生这么短,又这么长。
我轻轻摆动尾鳍,溅起一滴水。那滴水落回缸里,荡开一圈涟漪——像极了,我刚来到这世界时,第一下心跳的样子。
再见了,我的缸。
再见了,阿银。
再见了,那个总蹲在缸前,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。
我游向水的深处,那里很安静,很温暖。
那里,有刚出生的小玛丽,正追着红虫跑——
或许,其中一条,会像当年的我一样,
记住这滴落进时光的,
带着甜味的水。
后记:
玛丽鱼的寿命不过两三年,可她们的一生,足够让我们记住——
那些追着饲料跑的清晨,
那些护着鱼卵的夜晚,
那些和伙伴挤在水草间的笑声,
还有,
和另一条鱼并排游过的,
最温柔的岁月。
养玛丽鱼的人啊,
请记得:
喂食时多撒一把,
换水时慢一点,
看她们游动时,
多笑一笑。
毕竟,
我们相遇的每一刻,
都是她们用一生,
准备的礼物。